凱綏·珂勒惠支(1867-1945)出生于東普魯士的柯尼斯堡,先后在柏林和慕尼黑兩所德國女子藝術學院學習繪畫。她嫁給了為窮人服務的醫生卡爾·珂勒惠支,育有兩子。她的小兒子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1914年)志愿加入德軍,不幸陣亡。
她的《正面自畫像》(約1910,炭筆畫于灰藍色安格爾紙上,NT 68)展現了藝術家最鐘愛的姿態——一只手臂搭在桌上,一只手托著額頭,凝視著鏡子,專注地作畫。在她的素描和版畫作品中,藝術家反復以這種沉思、探索和自我反思的姿態描繪自己。甚至像雨果·埃爾福特這樣的攝影師也經常捕捉到凱綏·珂勒惠支的這種姿態
創作于1924年的石版畫《自畫像》,畫中藝術家雙眼深陷,眼袋明顯,顯得疲憊不堪,記錄了藝術家人生中的一段私人危機,當時她日益感受到衰老和體力衰退的影響。這幅自畫像已成為她最著名的作品。
1919年,她成為普魯士美術學院正式成員,并被任命為教授。后來,納粹政權迫使她辭去教授職務,并于1936年禁止她舉辦展覽。然而,她仍然堅持從事版畫家、素描家和雕塑家的工作,直至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幾周去世。在德國,她被譽為藝術和文化界的泰斗之一,多個廣場和多條街道以她的名字命名。
珂勒惠支的自畫像遠非僅是對自身外貌的簡單記錄,而是她藝術生涯中最具震撼力的作品之一?!墩孀援嬒瘛芬膊焕狻_@幅畫原本是為路德維?!P默勒1923年出版的珂勒惠支專著所作的卷首插圖,它以冷峻而令人難以忘懷的筆觸,描繪了一位飽經悲痛的女性形象。珂勒惠支一生都在與抑郁癥作斗爭,但真正給她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痕的,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初期兒子的不幸離世。悲痛和無法挽回的失落感貫穿了她的日記和信件,即使在她晚年,這種感受也如同1914年一樣鮮明。她那刻骨銘心的痛苦深深烙印在她作品的每一筆之中。直到1920年,她才發現了木刻這種極具感染力的全新藝術媒介。在那年6月25日的日記中,她寫道:“昨天……我看到了一些令我震驚的東西:巴拉赫的木刻版畫。今天我又看了看我的石版畫,發現幾乎全都不行……我再也做不了蝕刻版畫了;我徹底放棄了……我應該像巴拉赫那樣,重新開始創作木刻版畫嗎?……在木刻版畫方面,我不想迎合現在流行的點狀效果。我想要的只是表達……”
她因為和丈夫曾居住在貧民區,了解普通人民的貧困境遇,她的作品從一開始就反映普通人民的貧苦生活,兒子去世后她又創作了許多悲傷母親的形象,宣傳反戰思想。她的作品充滿悲傷和凄慘的情緒,如實反映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德國底層人民的悲慘狀況。1931年,她的作品被魯迅介紹到中國來;1936年魯迅又編印出版她的作品集,對中國新木刻運動的發展起了推動作用。1979年,在北京舉辦“珂勒惠支作品展”,展出了她一生中最主要的作品113件。
珂勒惠支的自畫像是她靈魂的鏡像。她也稱之為“獨白的視覺形式”,這些作品為我們提供了深入了解她人生各個階段的私密視角。它們記錄了藝術家持續而深刻的自我審視,同時也展現了她作為素描家、版畫家和雕塑家的精湛技藝。凱綏·珂勒惠支一生都運用自畫像這一藝術形式進行自我反思。
我在美國做展覽接受電視臺采訪時,主持人曾問我:“誰是對你影響最深的藝術家?”“是凱綏·珂勒惠支?!蔽覜_口而出的答案震驚了我自己。對的,是她,她是第一個,從我開始學畫就在心里種下了做藝術家的萌芽,也是她在我的每一段的藝術歷程中默默地給我力量。我與珂勒惠支有過多次“精神上的遇見”。20世紀70年代,我在師范學院學習過一年的版畫。凱綏·珂勒惠支是我接觸的第一個德國女性藝術家。我們一上手就開始臨摹她的木刻自畫像。用三角刀一刀一刀地刻,她的形象就這么深深地刻進了我的心里……1999年我在德國翻譯編輯《設計與蒙太奇》一書期間,我就居住在柏林珂勒惠支博物館附近。每天經過她佇立在珂勒惠支廣場上的雕像,我都感覺是看到親戚朋友一樣的親切……之后,每每去科隆附近看兒子,都會關注科隆凱綏·珂勒惠支博物館的展訊,印象最深刻的是藝術家逝世75周年之際2020年的展覽,以不同的視角,著重展現珂勒惠支如何以飽滿的情感力量來詮釋這些個人經歷,賦予這些作品普世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