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人知道藝術家洛鵬,都是從他的英雄題材雕塑作品開始。這似乎已成為他個人的藝術標簽。然而在2014年,洛鵬的藝術創作在穩步中轉型,從架上情懷轉變到開始解構圖式的實驗。對于洛鵬來說,這并非一蹴而就或突發奇想,而是在十多年持續的學習與感知下,個人藝術世界觀的不斷成熟與完善。
作為學院派雕塑的傳承者,2008年研究生畢業于廣州美術學院雕塑系的洛鵬,師從著名雕塑家梁明誠,接受扎實的寫實訓練,一路堅持架上雕塑。從2004年開始,洛鵬著手一系列關于古代將士人物的創作,直至2008年的《五虎上將》,成為他確定自己雕塑語言的開端。從《五虎上將》到《將軍令》再到《王系列》,呈現一種對傳統英雄題材和戎馬征戰情緒的不斷宣泄,傳統大寫意風格在他的作品中得以蛻變成熟。
2013年的《渡系列》似乎是洛鵬由龐大敘述向內心自省的一種過度,而在這之后的《演替系列》《塑痕》等創作中均有當代語系的介入,這標志著洛鵬藝術創作的轉型。轉型后的創作,依然是他自身骨子里文化屬性的發散,但更多的是關于內在的探討,一個更真實與更具人文關懷的洛鵬也自此步入我們視野。
最近,“花園·騎士”孫曉楓、洛鵬雙個展在廣州花城美術館開幕。對于個人而言,洛鵬把這個展覽定義為一個當下的展覽,即“過去的已經結束,未來的正在發生,像是一個儀式”。
對于這個獨特的雙個展有什么看法?藝術創作十年生涯,為什么選擇在今年轉型?轉型前后的藝術創作有哪些關聯?傳統文化系統為何對他的創作有如此大影響?當代雕塑家如何應對當下藝術資本和藝術市場的沖擊?雅昌藝術網就這些疑惑專訪了藝術家洛鵬。
“花園·騎士”展覽現場,《渡系列》作品局部,圖片由花城美術館提供
關于“花園·騎士”展覽
騎士精神:典型中國傳統英雄式的男兒情懷
雅昌藝術網:本次展覽的主題是“花園•騎士”,“花園”指代藝術家孫曉楓的創作,“騎士”則是指代您的創作。能否先說說騎士精神如何在您的藝術創作中體現?
洛鵬:騎士精神是西方的說法,在我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對宏大歷史時期下個人宿命的關注,以及一種宿命似的悲壯情懷,是一種對沙場、戎馬、陳酒、征戰,以及自我升華等意象的訴求。這是典型中國傳統英雄式的男兒情懷。
雅昌藝術網:藝術家孫曉楓的水墨作品與您的雕塑作品呈現在一個空間里,對于這樣的一種碰撞,您感覺如何?
洛鵬:盡管是有著二維與三維的區別,但就相同的內核而言,兩者還是能形成一種統一的環境場。整個展覽環境會產生一種剛中帶柔的感覺,兩個人在氣場上是屬于互補的。
雅昌藝術網:您提到雖然二人創作呈現的方式不一樣,但內核是相同的。您所指的“內核”是?
洛鵬:這種內核是指立足于中國古典意象或者題材所做的當代解讀。
《五虎上將》系列
雅昌藝術網:這次展覽選取了三十余件作品,跨越好幾個系列,能大概談談這些作品的脈絡嗎?
洛鵬:從2008年的《五虎上將》開始,是繼承了梁明誠老師之后開始確定自己雕塑語言的開端,從這個時候便開始對傳統的英雄題材和戎馬征戰的情緒不斷的宣泄,其中由《五虎上將》到《將軍令》《王系列》是一種從確立自己的語言風格到寫意雕塑風格成熟的蛻變過程,《渡系列》則是由宏大敘述轉向對內心自省的一種嘗試,而承接的《演替系列》則完全是追尋自我的開端,這之后穿插著以《塑痕》為代表所做的一系列介入當代語系的嘗試,在這種由宏大敘述轉換為個人內在屬性的挖掘所做的鋪墊下,才有了2014年的轉型。
雅昌藝術網:選取這些作品參加這次展覽,是出于一種時間上的梳理還是觀念上的梳理?
洛鵬:因為在2014年是我開始摒棄架上雕塑節點,此次展覽所展出的是過去所做過經典的雕塑,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我過去的藝術語言,也可理解為我的標簽,此次展出的作品從2008《五虎上將》到最后一件架上雕塑作品《最后的弓箭手》,也有轉型之后的代表作。然而轉型期前后在作品呈現上有很大的差別,盡管如此,這里面也有著一種繼承關系,所以很難說這次展覽定位在哪一種,如果非要定義的話,我更愿把它意定義為一個當下的展覽,即過去的已經結束,未來的正在發生,像一個儀式。
《王系列一》鑄銅 60×78×56cm 2013年
《最后的弓箭手》不銹鋼 50×63×25cm 2013年
《結構性素描寫生--紅松二》鋼筋、不銹鋼、銅 160×165×76cm 2014年
關于創作
從架上情懷轉變到開始解構圖式的實驗
雅昌藝術網:2014年是您藝術創作轉型的節點,正如您所說,開始摒棄架上雕塑,轉向對當代語系的介入,比如今年創作的《紅松》就是采用的是鋼筋、不銹鋼、銅組合而成的作品。說一下您對這一系列作品的創作想法吧?
洛鵬:這系列作品所探討的觀念是在材料語言的背后,去探究東西方圖式解構的范式以及圖像審美文化的對撞和交融。用的是西方素描結構線和東方語境的松樹做結合的探索。這算是從架上情懷轉變到開始解構圖式的實驗,是今年新的創作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作品。這種語言最后會構成一個完整的東方圖式,形成一個具有東方幻象的閉合環境場,當然這是最終的目標,目前只是一個開始。
雅昌藝術網:使用綜合材料進行創作是您接下來的方向嗎?
洛鵬:材料上的使用并不能成為劃分創作轉變的節點,使用綜合材料也并不是接下來的創作方向,因為材料創作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構建的世界觀通過怎樣的形式傳達給受眾,這才是作品將以怎樣的方式呈現的決定因素。
雅昌藝術網:雖然說今年才開始嘗試轉變,但這種想法應該是在之前就已經萌芽了吧?
洛鵬:嗯,翻看以前的舊照片的時候,看到自己所做的自塑像,發現那個時候就已經融入了自己的藝術創作觀念,而這么多年以來,我只是通過不斷去學習,感知,構建自己的藝術世界觀,使之完善,讓其愈發成熟,我想以后在創作上也是這樣。
雅昌藝術網:您說“中國繪畫的大寫意精神常伴隨我的創作”,和早些年的作品相比,目前的作品中大寫意的焦點對象似乎從人轉向了物?
洛鵬:現在所創作的比如《結構性素描寫生——紅松二》等作品并非是大寫意的精神承接。與其說“作品中大寫意的焦點對象似乎從人轉向了物”,不如說是“從2008年的《五虎上將》到這件作品為止,前后作品在創作觀念上實現了一種從情懷到解構——再重組世界觀的轉變”更為貼切。
雅昌藝術網:從作品外觀上看,同樣是對古代美學的探究,《五虎上將》系列體現的是力量與張力,而《渡系列》等作品呈現的是古代美學的詩性。這似乎給人不同的感覺。
洛鵬:《五虎上將》體現的力量與張力是來自其形體的表面,內里關注的是對各人宿命的情緒表達,這種情緒的訴求再往自身探究則是自我對古典傳統情懷的執著,這種執著是自身的文化屬性的體現。而你提到的古代美學的詩性是古典傳統情懷的一種映射。
《觸痕》 鑄銅、樹脂 120×60×50cm 2012年
《九月》浮雕裝置,綜合材料:銅片、銅絲 可變尺寸 2014年
關于觀點
個人創作與中國雕塑發展漸行漸遠
雅昌藝術網:在時代洪流下,傳統文化精神為什么會對您的創作有如此深遠的影響?您覺得傳統得以傳承下去的精神內核是什么?方式又是什么?
洛鵬:文化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如果你以自身的文化屬性為創作立場的時候,那么在你的作品呈現出來的面貌背后,所映射的是你自身文化屬性所歸屬的那個傳統文化系統。我只是選取了我的傳統文化系統中的部分意象來做表達,其內在的是一個關于文化屬性的探討。而至于我所選的形象則是個人的偏好了,這是一種天生的直覺,每個人總會有對某一種事物有著敏銳的嗅覺和偏好,接下來是有關個人成長的環境和經歷;以及在學習的過程中加強或者確定了這種取向。
至于你提到的有關傳統的問題討論太大,也太多了,這樣的篇幅肯定談不完的。
雅昌藝術網:近十年是中國雕塑走向成熟和多元的十年,也是您個人藝術創作成長成熟的十年。您怎樣看中國雕塑近十年的發展狀態,以及您覺得個人創作與它之間存在怎樣的關系?
洛鵬:這個問題還是太大,但是有一點至今是越來越清晰了,那就是我個人的創作與中國雕塑發展這兩者間關系已經漸行漸遠。對于我而言,這已經不是一個宏大敘述的時代,這個時代的藝術狀態,或者藝術創作都指向藝術家內心,是一種自我式的,個人而隱秘的事情。因為這個時代是多元的,以后還將會分割成為越來越細的區域,現在很多概念都已經被消解掉了,不管是意識形態上還是文化形態上。這種碎片式的時代特征最后可能會作為一個整體的特征被以后的人所敘述,但這些細碎的個體不是統籌在統一的規則里運轉的。所以我的創作和中國雕塑的發展狀態基本不存在關系,我可能只是作為一個單獨的個體歸類到這個發展狀態下的一個元素。
雅昌藝術網:您師承梁明誠老師,在同樣是具有人文主義關懷的藝術創作下,上一輩藝術家更多是在沉重革命中回旋,您的作品卻是有一種灰色幽默,或者是寓言創作的嘗試。作為青年藝術家,如何實現這種轉換?
洛鵬: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特征,這些特征都深深的烙在了每個特定時代的人的身上,所以人都在特定的時代有特定的社會訴求和人文訴求 。而且師承的本意也不是讓我變成第二個梁明誠老師。這也不是梁老師的本意。
雅昌藝術網:作為南中國頗具代表性的青年藝術家,您覺得在這個嶺域中成長起來的藝術家有哪些共性?
洛鵬:都有一種情懷。
雅昌藝術網:在中國當代藝術資本和藝術市場的刺激和推動下,當代雕塑的藝術呈現似乎也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比如符號化、類型化等。您如何看待這種現象?作為一位當代雕塑家,您如何應對藝術資本和市場的對您帶來的影響?
洛鵬:資本市場的特征是逐利,所以這種在藝術生態圈中出現的變化也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存在即合理(在此不討論黑格爾這句的歧義)已經充分說明了這種現象的內在本質,社會發展到了某個階段必然會出現相應的現象。這是當下時代的一個特征,這種現象不能簡單的定義其好壞,從古到今,藝術和資本的關系是非常密切的,似乎現在很多人都忽略了這一點。
對于資本市場的影響,我想我需要做的只是不諂媚,不做作,專注于自我的創作就好,其余的順其自然。